所为非所想?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分析

尚 燕,熊 涛

(华中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摘 要 实现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统一是降低农业风险对农户农业生产负面影响的重要途径。利用2018年东北三省和湖北省种植大户的调查数据,从自然风险与市场风险两方面,对农户风险管理的意愿、行为及其悖离进行分析,并探究形成悖离的原因。研究发现:对于自然风险,大部分农户使用了有效的风险管理工具,但风险管理意愿不高;农户的市场风险管理行为极为少见,与之相悖的是,农户具有较高的市场风险管理意愿。结果表明,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风险管理执行意愿和风险管理外部环境是影响农户自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主要因素;此外,农户对农业保险缺乏了解,以及目前农业保险存在的不足也是导致此悖离的重要原因;风险管理执行意愿和风险管理外部环境是影响农户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主要因素。此外,农户获取信息渠道不足,对市场风险管理工具缺乏了解,甚至存在明显的误解与不信任也是导致农户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重要原因。因此,为了有效实现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统一,应健全农业保险的推广机制,加强市场风险管理的宣传,扩大“保险+期货”的试点,发挥新型主体的带动作用。

关键词 风险管理; 意愿与行为的悖离; 种植大户; 自然风险; 市场风险

农业是高风险行业[1]。宏微观经济环境和自然条件的不稳定性使农业生产面临着众多的风险和不确定性[2],例如,自然风险、市场风险、金融风险以及政策风险等[1,3]。农户有效地管理农业风险,于自身而言有利于分散农业风险,增强农业收入的稳定性,稳步提高生活水平;于国家而言有利于保障粮食安全。在农业生产中,自然风险与市场风险是我国农户面临的主要农业风险[4]。为帮助农户分散或转移自然风险,政府在2004年提出政策性农业保险试点,此后连续15年中央“一号文件”均对农业保险提出了指导意见。为鼓励农户积极购买农业保险,2007年中央财政实施了农业保险保费补贴,进一步促进了我国农业保险市场的发展;此外,为提高农户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政府实施了一系列农产品价格保护政策,例如保护价收购、最低价格收购和粮食直补等。与此同时,政府在2016年中央“一号文件”中提出“保险+期货”试点,鼓励发展农产品期货市场,为农户提供市场风险管理的工具,以期分散或转移市场风险。

然而,管理农业风险的政策措施只是外援辅助工具,仅为保障农户收入提供工具支持。为了从根本上减轻甚至避免农业风险造成的损失,必须实现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统一,发挥农户在乡村振兴中的主体作用,形成农户主动进行风险管理的内生发展动力机制。因此,本文利用农户调查数据,探究农户风险管理的意愿、行为及其悖离,从而为提高农户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降低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提出针对性建议,促进农业保险、农产品期货和“保险+期货”的试点与推广。

一、文献综述

1.农户的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

理论上,农业生产中绝大多数农户属于风险厌恶型农户,愿意为保障农业收入进行风险管理[5]。现实中,近几年我国农业保险的保费收入不断增长,但农业保险在整个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与人均持有量普遍偏低。农户对农业保险并没有很强烈的支付意愿,农业保险始终未形成自发成长机制[6-8];我国农户虽然已经将农产品收购价格过低列为农业生产经营性风险的首要风险,但他们对市场风险的管理工具仍然存在认知程度低,认知渠道单一的问题[9]。大部分农户始终不愿意主动利用农产品期货市场[10]进行风险管理。此外,农产品期货市场的标准高,各种中介组织尚未建立等也制约了农户对农产品期货市场的利用[11]

2.自然风险管理与市场风险管理的结合

不同的风险管理工具可以相互促进,相辅相成[12-14]。国外研究表明,为了降低农业风险的负面影响,减少农业收入损失,农户将利用多种风险管理工具进行风险管理。例如多样化收入、多样化生产、签订价格合同、购买期货、购买保险等[15-16]。同时,国内学者也认同自然风险管理与市场风险管理的重要性[4],并建议建立以农户为主体、政府支持、金融机构参与的多层次农业风险防范体系[17],鼓励发展政策性农业保险与农产品期货相结合的风险管理方式[18]。但要实现农业保险与农产品期货的深入结合也存在阻碍,需要立法机构、财政部门、农业部门、期货监管机构等体系的协同支持[19-20]

3.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

农户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广泛存在于农户的农业生产决策之中,例如有机肥施用[21]、购买绿色农药[22]和建设小型水利设施[23],这三种行为均需要农户首先付出一定成本,然而收益却无法确定,与农户风险管理存在相似性。农户作为“理性经济人”,在风险决策时遵循“最小最大原则”,即面对风险与不确定时,避免采取可能造成最大福利损失的行动,最小化最大福利的损失。由此来看,无论是自然灾害造成的农业损失还是价格下跌导致的“谷贱伤农”均可能造成农户的最大福利损失,农户理应进行风险管理以避免因自然风险与市场风险造成的最大福利损失的发生。然而,农户的风险管理受风险感知、风险态度、个体特征、获取农业信贷和信息等公共服务途径等[2,24-26]因素的影响。现实中,农户是否愿意进行风险管理以及其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是否统一,学界尚未开展深入研究。

综上所述,虽然已有研究探讨了农户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但同时关注自然风险管理与市场风险管理两方面的农户意愿与行为的研究略显不足,更未有研究利用农户调查数据对此进行探讨。农户是风险管理工具的直接采纳者,利用农户调查数据探究农户的风险管理意愿、行为以及意愿与行为的悖离情况,通过理论与实际相结合厘清其中的作用机理是提高农户风险管理能力也是促进风险管理工具推广的关键。因此,如何调动农户风险管理的积极性与主动性,激发农户风险管理的内生动力,改善农户风险管理的条件,降低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是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鉴于此,本文利用对东北三省和湖北省的玉米和油菜种植大户的调查数据,立足于农业保险和“保险+期货”等政策推行与试点,探究农户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分析农户自然风险与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及存在的差异,探讨形成此悖离的原因,为提升农户风险管理能力提供理论支撑和有针对性的政策建议。本研究拟从三个方面做出新的尝试:第一,以20亩以上的玉米和油菜种植大户为研究对象,基于农户层面分析农户的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第二,从自然风险管理与市场风险管理两方面,综合探究农户的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第三,探讨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并深入探究形成此悖离的原因。

二、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说

道德消费者(1) 道德消费者是指对环境和/或社会具有责任感的消费者,并通过有道德的消费和购买(或抵制)行为表达自己的价值观。涉及道德的问题包括环境/绿色问题、可持续性问题、工人权利、公平贸易、动物福利等。购买意愿与行为差异理论为本文提供了借鉴。在道德消费逐渐引起社会及学术界重视的情况下,学者们基于计划行为理论,指出道德消费者购买意愿由个人价值观、道德规范、内在伦理等因素决定[27-29],但现实经验表明道德消费者的购买意愿并未完全转化为购买行为,存在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因此,为探究消费者购买意愿与行为的悖离,Carrington等在计划行为理论的基础上整合了一个完整的消费者行为概念模型,完善了已有的态度-意愿-行为理论框架[30]。本文借鉴Carrington等的研究建立分析框架,从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风险管理执行意愿和风险管理外部环境三个方面探讨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及其原因(如图1)。

1 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分析框架

1.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

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是指个人对行为的了解和控制性,主要表现为农户对风险管理基本知识的了解程度。一方面,农户在想象一个新环境或者其没有任何实际经验的环境时,往往会高估可能面临的风险或遇到的困难[31-33]。农户对风险管理基本知识缺乏了解,将抬高风险管理意愿转化为风险管理行为的门槛,使得农户即使存在风险管理意愿,却受到为难情绪的限制,放弃把风险管理意愿转化为风险管理行为,最终导致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另一方面,缺乏风险管理的基本知识将降低农户风险管理有用性感知,使得农户不愿意付出额外成本进行风险管理。即使农户被强制采用了风险管理工具,其仍未有风险管理意愿,同样将导致他们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难以实现风险管理行为的持续性和自发性,特别当外部强制取消后,农户往往再无相应的风险管理行为。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1: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对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有负向影响,即农户对风险管理基本知识了解得越少,越容易出现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

2.风险管理执行意愿

风险管理执行意愿是指农户认为风险管理实施的必要性及预期收益。若农户从未采用甚至从未接触过风险管理工具,其无法确定风险管理的理赔情况,更没有合理的收益预期。此时,农户可能认为没必要进行风险管理,不采取风险管理行为。但因为农业风险对农业收入的负面影响客观存在,农户希望降低农业风险损失,所以进行风险管理的愿意较强,由此出现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若农户风险承担能力较强,认为农业风险对农业收入的负面影响较小,没必要投入额外成本进行风险管理;或者是农户采用的风险管理工具未达到他们的预期收益,认为没必要继续采用。在这两种情况下,农户均无风险管理的意愿,但受制于风险管理工具的强制性采纳,从而采取了风险管理行为,由此导致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2:风险管理执行意愿对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背离有负向影响,即农户认为没必要进行风险管理时,强制性购买将导致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

3.风险管理外部环境

风险管理外部环境是指农户进行风险管理的外部环境条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并非完全由农户的主观风险认知决定,农户进行风险管理的外部环境条件同样不容忽视。农户进行风险管理的过程是参与社会活动的过程,例如购买农业保险、加入合作社、购买农业价格保险等。外部环境条件理应被纳入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研究框架之中。有利的外部环境条件一方面可以为农户提供风险管理的渠道与平台,让农户在有意愿进行风险管理时,可以积极采纳风险管理工具;另一方面,外部环境条件有利于降低农户风险管理的信息搜寻成本,实现农户作为“理性经济人”的经济利益最大化追求。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3:风险管理外部环境对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有负向影响,即不利的外部环境条件,将导致农户的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

三、数据来源及变量描述

1.数据来源及样本情况

本文数据来自课题组在2018年7-9月对东北三省玉米种植大户和湖北省油菜种植大户开展的实地调查。本文选取这四个省份种植大户作为调查对象主要是基于以下原因:

(1)种植大户选样依据。本文是基于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两方面综合探究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市场风险管理涉及期货、提前定价等方式,对农户需求、资本禀赋和自身素质存在一定要求。种植面积在20亩以上的农户资源禀赋优于普通农户,而且对风险管理的需求较高。

(2)可实现风险管理作物及分布。利用期货市场转移农业风险既是应对市场风险的重要方式,也被国家所重视与倡导,玉米和油菜均可利用期货市场进行风险管理,其中东北三省是我国玉米主产区,其玉米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30%以上,在我国粮食安全保障体系和农业生产中占有重要地位;长江中下游流域是我国冬油菜主产区,其油菜种植面积和总产量占全国90%以上[34]。宜昌市远安县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光照较足,四季分明,更是我国主要油菜籽生产基地之一。

调查采用分层抽样的方法。首先,参照地理区位划分标准,在东北三省随机选择1~2个地区(市)作为调查区域,其中,在黑龙江省选择哈尔滨市,吉林省选择长春市,辽宁省选择沈阳市,湖北省选择宜昌市;其次,在上述样本市中随机选择1~2个县(区、市)作为样本县(区、市),其中,哈尔滨市选择双城区,沈阳市选择法库县,长春市选择农安县,宜昌市选择远安县;再次,在上述样本县(区)随机选择2~4个镇作为样本镇;最后,在上述每个样本镇中随机抽取1~5个村庄,在村庄中选取20~30户种植面积在20亩以上的农户进行调查。最终,本调查共收集380份问卷,结合研究主题,剔除无效问卷,本文采用373份问卷,问卷的有效率为98.16%。样本农户的基本信息见表1。

1 样本数据的基本特征

项目类别频数占比/%项目类别频数占比/%性别男24164.61受教育水平不识字很少识字51.34女13235.39小学14238.07初中18649.86年龄/年20及以下00.00高中或中专3810.1921~3071.88大专及以上20.5431~404512.0641~5013235.39种植面积/亩20以下6417.1651~6011330.2920~4016945.3161以上7620.3840以上14037.53务农年限/年20以下5314.21农业收入占比50%以下7018.7720~40年26871.8550%~100%30381.2340以上5213.94

本文研究对象以男性为主(见表1),占比为64.61%,年龄集中在41~60岁(65.68%),务农年限在20~40年(71.85%),受教育水平为小学、初中水平(87.93%);农户家庭种植面积以20亩以上为主,占比为82.84%;81.23%的农户农业收入在总收入中占比达一半以上。总体来看,本文研究对象主要为男性农户,年龄在41~60岁,从事农业生产长达20~40年,受教育水平为小学或初中水平,家庭经营面积较大,农业收入是农户家庭的主要甚至唯一收入,较为符合我国农村的基本情况。

2.变量选取与描述

被解释变量。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风险管理悖离、自然风险管理悖离、市场风险管理悖离,由“农户的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是否悖离”,“农户的自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是否悖离”,“农户的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是否”三个问题衡量,若农户的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被解释变量取值为1;否则,被解释变量取值为0。

关键解释变量。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是指个人对行为的了解和控制性,主要表现为农户对风险管理基本知识的了解程度,由农业风险认知和风险管理认知两个变量表示。农业风险认知和风险管理认知表明农户对农业风险和风险管理情况的了解,是农户决定是否进行风险管理的基础;风险管理执行意愿是指农户对风险管理的预期收益及必要性评估,由风险管理偏好和风险管理必要性两个变量表示。农户认为风险管理存在风险,使得他们对风险管理有合理的预期收益,并且他们赞同有必要进行风险管理,由此将提高他们风险管理意愿转化为风险管理行为的可能性;风险管理外部环境是农户进行风险管理的外部条件,由信息渠道数量、政策了解程度和政策影响认知三个变量表示。在政府提供有利条件的前提下,农户的信息渠道数量越多,对政策了解越全面,并且可以更加正确地认识政策对农业生产的影响,他们对风险管理工具的利用将更加得心应手,其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更为统一。

控制变量。本文选取受访者的性别、年龄、受教育水平和农户家庭的农业收入占比,外出务工人数占比作为控制变量纳入回归模型分析之中。变量的具体定义及统计特征见表2。

2 变量定义及统计特征

变量类别变量名称定义最小值最大值均值标准差被解释变量风险管理悖离农户的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是否悖离?否=0;是=1010.660.47自然风险管理悖离农户的自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是否悖离?否=0;是=1010.660.48市场风险管理悖离农户的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是否悖离?否=0;是=1010.710.46关键解释变量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农业风险认知我对农业风险非常了解。完全不同意=1;不太同意=2;一般=3;比较同意=4;完全同意=5152.401.23风险管理认知我懂得如何管理农业风险。完全不同意=1;不太同意=2;一般=3;比较同意=4;完全同意=5152.11.14风险管理执行意愿风险管理偏好风险管理可能存在风险。完全不同意=1;不太同意=2;一般=3;比较同意=4;完全同意=5153.861.46风险管理必要性对于农业风险,有必要通过风险管理进行补偿。完全不同意=1;不太同意=2;一般=3;比较同意=4;完全同意=5154.021.30风险管理外部环境信息渠道数量农业生产与生活信息获取方式种类数151.810.98政策了解程度您对目前推行的风险管理政策是否了解?完全不了解=1;不太了解=2;一般=3;比较了解=4;完全了解=5152.250.99政策影响认知政策对农业生产影响很大。完全不同意=1;不太同意=2;一般=3;比较同意=4;完全同意=5152.751.47控制变量性别受访者的性别。女=0;男=1011.350.48受访者的个体特征年龄受访者在2018年实际年龄227751.349.91受教育水平受访者的实际受教育年限0147.552.65家庭特征农业收入占比家庭农业收入占家庭总收入的比例/%0175.310.28外出务工人数占比外出务工人数占家庭总人数比例/%0115.870.19

四、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机制分析

1.农户风险管理意愿及行为

(1)农户的风险管理行为。根据本次调查可知,78.02%的农户有风险管理行为,其中以自然风险管理行为为主,市场风险管理行为极为少见(2)本题为多选题,因此选项相加不为100%。。具体来看,农户利用的自然风险管理工具主要是“农业保险”,占比为71.58%,通过“多样化种植”和“加强基础设施建设”管理自然风险的农户占比分别仅为9.12%和2.14%;在市场风险管理中,有2.41%的农户加入“合作社”,利用“提前定价”和“直接或间接利用期货市场”进行风险管理的农户占比则分别为1.61%和1.07%。可见,农户自然风险管理工具单一,市场风险管理行为严重缺失,农户难以有效地应对市场风险。

(2)农户的风险管理意愿。农业保险、农业价格保险、农产品期货等是风险管理的主要工具,对此农户接触较少甚至从未听说,无法有效地表达自己的风险管理意愿。但农户可以明显感知农业风险对农业生产的负面影响,据此判断他们的风险管理意愿。基于此情况,本文未细分农户自然风险与市场风险管理的意愿,仅衡量了农户风险管理意愿的总体情况,具体情况如下:29.22%的农户不愿意进行风险管理,其中“非常不愿意”的农户占比为9.65%,“不太愿意”的农户占比为19.57%;意愿不明,需要“看情况”的农户占比为37.80%;愿意进行风险管理的农户占比为32.98%,其中“非常愿意”的农户占比为19.84%,“比较愿意”的农户占比为13.14%。由此可见,只有近三分之一的农户愿意进行风险管理,大部分农户不愿意或者不清楚自己的风险管理意愿。

(3)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风险管理意愿为“看情况”的农户对自己的风险管理意愿并不明确,那么无论其是否进行风险管理,本质上均存在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非一致性,也就表现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因此,本文将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为“看情况”的农户定义为风险管理“意愿不明”,并将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关系视为悖离。表3为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结果显示,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以“无意愿,有行为”和“意愿不明,有行为”为主,占比分别为20.64%和32.44%;自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以“无意愿,有行为”和“意愿不明,有行为”为主,占比分别为19.30%和28.69%;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以“有意愿,无行为”和“意愿不明,无行为”为主,占比分别为31.90%和35.92%。可见,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存在明显的悖离。

3 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情况

行为与意愿关系表现风险管理悖离数量占比/%自然风险管理悖离数量占比/%市场风险管理悖离数量占比/%意愿与行为悖离有意愿,无行为308.04359.3811931.90无意愿,有行为7720.647219.3041.07意愿不明,有行为12132.4410728.6971.88意愿不明,无行为205.36349.1213435.92

注:此表仅展示意愿与行为的悖离,未展示意愿与行为的统一,因此,占比相加不等于100%。

2.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原因分析

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描述性分析显示了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存在明显的悖离,并且自然风险管理与市场风险管理的悖离情况存在显著差异。为探究具体原因,本文利用SPSS 19.0,结合被解释变量为0-1变量的情况,构建了二元Logit回归模型分析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影响因素,模型回归分析结果见表4。

由表4的回归结果可知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影响因素存在差异。其中,风险管理悖离和自然风险管理悖离的影响因素基本一致,为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风险管理执行意愿和风险管理外部环境。农户市场风险管理悖离的影响因素为风险管理执行意愿和风险管理外部环境。

4 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影响因素Logit回归分析结果

关键解释变量类别风险管理悖离系数标准误自然风险管理悖离系数标准误市场风险管理悖离系数标准误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农业风险认知0.237**0.1150.196*0.1130.0980.117风险管理认知-0.222*0.115-0.189*0.114-0.0380.120风险管理执行意愿风险管理偏好0.202**0.0790.180**0.079-0.0430.086风险管理必要性-0.246**0.097-0.206**0.0950.244***0.091风险管理外部环境信息渠道数量-0.350***0.123-0.387***0.122-0.240*0.124政策了解程度0.0570.1330.0430.1310.1110.141政策影响认知0.0690.0840.0420.0830.157*0.088控制变量受访者的个体特征性别-0.514*0.265-0.549**0.263-0.3010.271年龄-0.0130.013-0.0130.013-0.0120.013受教育水平0.086*0.0480.103**0.0480.0510.049家庭特征农业收入占比-0.5730.451-0.4660.446-0.5910.471外出务工人数占比-0.1640.650-0.1530.645-1.0240.652-2 对数似然值430.471434.960410.312Cox & Snell R20.0950.0910.076Nagelkerke R21.3200.1250.109

注:******分别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显著。

具体来看,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对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有显著影响。其中,农业风险认知分别在5%和10%的显著水平上对农户的风险管理悖离及自然风险管理悖离有正向影响,即农户对农业风险越了解,其风险管理及自然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悖离越明显,这与假说H1不符。可能的原因是农户越了解农业风险,其越愿意进行风险管理,然而由于农业保险作为自然风险管理的主要工具,调查中了解到在农业风险认知高的农户中,90.91%的农户表示农业保险存在不足,降低了农户购买农业保险的积极性,导致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风险管理认知在10%的显著水平上对农户的风险管理悖离及自然风险管理悖离有负向影响,这与假设H1一致。即农户对风险管理越缺乏了解,其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越悖离;农户对风险管理越了解,越可以明确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因此其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更加统一。

风险管理执行意愿对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有显著影响。其中,风险管理偏好在5%的显著水平上对农户的风险管理悖离及自然风险管理悖离有正向影响,即农户对风险管理的风险感知程度高,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越悖离,这与假说H2不符。这可能是因为农户对风险管理的风险感知程度高,其并不愿意进行风险管理。但实际中,农业保险主要由村集体购买,导致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风险管理必要性在5%的显著水平上对农户的风险管理悖离及自然风险管理悖离有负向影响,这与假说H2一致;在1%的显著水平上对农户的市场风险管理悖离有正向影响,这与假说H2不符,即认为有必要进行风险管理的农户,其风险管理与自然风险的意愿与行为越一致,市场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越悖离。其原因可能是,农户认为有必要进行风险管理,更愿意积极地利用各种工具分散农业风险,降低风险损失,因此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一致。而市场风险受制于农户对风险管理工具了解不足,致使其即使有风险管理的意愿也无法进行风险管理,导致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

风险管理外部环境对农户市场风险管理的悖离有显著影响。其中,信息渠道数量在1%的显著水平上对农户市场风险管理的悖离有负向影响,即农户信息获取渠道越多,其市场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越一致,这与假说H3一致。农户信息获取渠道多,其获取的信息量越丰富,对市场风险及风险管理工具越了解,因而其市场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一致性更高。政策影响认知在10%的显著水平上对农户市场风险管理的悖离有正向影响,即农户越认为政府政策对农业生产很重要,其市场风险管理的意愿与行为越悖离,这与假说H3不符。可能的解释是,农户越重视政府政策在农业生产中的影响,其越迫切地希望政府可以推行有效的风险管理工具分散农业风险,在农户对政府提供的风险管理工具无法获取或缺乏了解的情况下,农户迫切的风险管理意愿与难以实施的风险管理行为悖离更加明显。

3.农户自然风险管理与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具体分析

农户自然风险管理与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存在明显的差异,即自然风险管理的悖离主要表现为农户有风险管理行为,但其风险管理意愿却为“看情况”或“无意愿”;市场风险管理的悖离主要表现为农户无风险管理行为,但其风险管理意愿却为“看情况”或“有意愿”。本文对造成此差异的原因进一步地分析。

(1)自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对于自然风险管理,农户经营面积越大越不愿意多样化种植[28]。调查中了解到利用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分散自然风险的农户占比仅为2.14%。农业保险是政府推行的自然风险管理的主要工具。因此,本文利用农业保险分析农户自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原因。统计结果显示65.42%的农户认为自然风险是影响农业收入的“第一大风险”,83.11%的农户对自然风险影响很大表示“完全同意”,可见农户已经认识到自然风险对农业生产负面影响的严重性。造成农户自然风险管理“无意愿,有行为”可能的原因是:75.87%的农户对农业保险不满意,降低了农户继续购买农业保险的积极性。66.87%的农户认为农业保险的主要不足是“赔偿太少”,但实际上仅有5.21%的农户认为“保费太高”,这表明农户购买农业保险并未付出过高成本,但对于赔偿金额却不满意,说明农户对购买农业保险的预期收益过高,实际赔偿金额无法达到农户预期收益标准,导致农户购买农业保险的意愿降低。

此外,本研究发现自然风险管理中“意愿不明,有行为”的农户占比接近三分之一。这表明将近三分之一的农户不清楚自己的农业保险购买意愿。在调查中也了解到89.55%的农户不了解(包括“完全不了解”和“不太了解”)农业保险的投保及理赔信息,85.52%的农户不清楚(包括“完全不了解”和“不太了解”)农业保险有保费补贴。可见,农户对农业保险的基本信息缺乏了解,因此农户对农业保险的购买意愿不明确也不足为奇。调研发现,农业保险多以村集体购买为主,农户仅需将购买决策告知村干部。此外,农业保险的相关信息无专业人员进行宣传,更未有保险公司向农户解读农业保险的合同细则,这也是导致农户自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主要原因。

农户自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说明了政策推广时应重视农户的接受度与满意度。农户对农业保险缺乏了解,导致他们对农业保险的预期收益过高,由此降低了其购买农业保险的意愿,阻碍了自然风险管理行为的持续性。在优化农户自然风险管理外部环境的同时,应重视增强农户对自然风险管理工具的了解,以提高他们自然风险管理的实际行为控制,引导农户对自然风险管理有合理的预期收益,以坚定农户自然风险管理的意愿,最终保障农户自然风险管理行为的持续性。

(2)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农户的市场风险管理主要表现为“有意愿,无行为”。在调查中了解到,分别有80.70%和80.16%的农户认为市场风险是影响农业收入的“第二大风险”和“第三大风险”,88.47%的农户对目前农产品价格不稳定“完全同意”。可见,大多数农户已经意识到目前所面临的市场风险,这与其市场风险管理意愿存在一致性。农户的市场风险管理“有意愿,无行为”可能是由于:农户虽然愿意进行风险管理,并且2004中央“一号文件”就已提及农产品期货是市场风险管理的主要工具。然而,调查中了解到,就连紧靠大连商品交易所的东北三省,也仅有14.21%的农户知道农产品期货,而且这些农户大多“搞不懂”或者认为农产品期货是“投机、套利工具”。由此导致,即使农户有较高的市场风险管理意愿,并且存在可以利用的市场风险管理工具,农户仍然无法实现市场风险管理工具的有效利用。

此外,针对农户的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不明,无行为”的情况,本次调查了解到64.34%的农户愿意参加培训,以了解并学习市场风险管理工具。但实际上,农民几乎没有机会接受培训,也未配备专门的指导人员和机构。这也可能导致农户不仅不知道期货市场,也仅有20.91%的农户知道合作社,而知道农业价格保险的农户更是寥寥无几。在缺乏政府引导,农户不了解市场风险管理工具的情况下,农户自然对于市场风险管理工具的采纳更愿意持观望态度。

农户市场风险管理悖离的主要制约因素是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目前,虽然政府在不断优化农户市场风险管理的外部环境,但农户对市场风险管理的工具知之甚少,即使他们有市场风险管理的意愿,也往往会高估市场风险管理的风险与困难性,为了追求“安全第一原则”,而放弃进行市场风险管理。因此,在优化市场风险管理的外部环境时,应同步推进市场风险管理工具的解读与宣传,提高农户的市场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以提升农户的市场风险管理行为,降低农户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利用2018年7-8月东北三省和湖北省种植大户的调查数据,探究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及其两者的悖离。研究发现:(1)农户具有风险管理的意愿并采取了风险管理行为,但其意愿与行为存在明显的悖离。其中,自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表现为“无意愿,有行为”和“意愿不明,有行为”,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表现为“有意愿,无行为”和“意愿不明,无行为”;(2)影响农户自然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因素包括农业风险认知、风险管理认知、风险管理偏好、风险管理必要性、信息渠道数量,影响农户市场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悖离的因素包括风险管理必要性、信息渠道数量、政策影响认知;(3)农户对农业保险的投保及理赔信息缺乏了解,对市场风险管理的工具知之甚少,直接影响了农户自然风险管理与市场风险管理意愿和行为,导致农户风险管理意愿与行为的悖离。

基于以上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健全农业保险推广机制,弥补现有农业保险不足,增强农民的满意度,坚定农户的自然风险管理意愿。对此,应改善现有的农业保险由村集体购买,农户被动接受的情况,加强对农业保险投保及理赔信息的宣传,倡导农户积极响应。同时,针对农业保险理赔不及时及理赔程序麻烦的问题,应通过简化理赔程序等方式提高农业保险的理赔时效,做到及时检测,及时理赔。

第二,强化市场风险管理的政府引导,拓宽农户获取信息的渠道,提高农户市场风险管理实际行为控制。通过加强对市场风险管理工具的宣传,增派市场风险管理的指导人员,定期组织农民参加风险认知、风险管理等教育培训,从而使其科学地认识市场风险管理工具的基本情况和作用,促进农民主动进行市场风险管理。

第三,扩大“保险+期货”试点,发挥新型农业主体的辐射带动作用,优化农户的风险管理外部环境。中央“一号文件”多次提到要深入推进农村改革、增强农村发展内生动力,稳步扩大“保险+期货”试点。对此,调查了解到接近一半的农户对“保险+期货”将有利于农村发展和农民致富持肯定态度,因此,应扩大“保险+期货”试点,但同时重视对“保险+期货”的解读,提高农户对政策的了解;在大多数农户比较信任新型农业主体的情况下,发挥新型农业主体的带头作用,通过新型农业主体积极开展多样化风险管理带动普通农户进行风险管理。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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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9-09-20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基于动态模型平均的区间型预测技术及在农产品期货市场的应用研究”(71771101);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基金资助(2662020JGPYR04)。

作者简介:尚 燕(1992-),女,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农户规避风险方式与农产品期货市场参与度研究。

通讯作者:熊 涛(1985-),男,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农产品期货市场有效性。

中图分类号:F 3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456(2020)05-0019-10

DOI编码:10.13300/j.cnki.hnwkxb.2020.05.003

(责任编辑:陈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