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8 - 《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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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期 崔盼盼: 第一书记制度实践的差异化类型及其形塑机制 9 3
制与村庄社会联结起来的重要“ 接点”, 二者在村庄层面汇聚和融合, 塑造了“ 接点治贫” 的治贫新模
式 [ 7 ] ; 同时, 在国家—社会的框架之下, 第一书记制度与村支书制度在扶贫领域相互作用, 第一书记作
为国家治理的一端嵌入村庄, 与村庄持续发生互动, 形成了“ 双轨治理” 的治贫格局 [ 8 ] .相关研究进一
步将第一书记制度纳入党 - 政 - 社关系之中, 提出“ 互动治理” 的分析框架, 尝试揭示第一书记与村干
部、 贫困户等村庄主体之间的互动策略和影响因素 [ 9 ] .“ 互动视角” 强调村庄社会作为制度“ 接应” 载
体, 与自上而下制度发生互动, 同时, 二者之间的互动样态对制度实践和村庄治理产生重要影响.
既有研究丰富了对第一书记制度及其实践过程的认识, 但就整体而言, 现有研究仍然存在一些不
足.其一, 当前研究大多是从个案出发, 理解第一书记制度与某个具体村庄互动的过程及其结果, 未
能充分挖掘第一书记制度实践的现实复杂性和多样性, 更缺乏对第一书记与村庄互动的类型学考察
及机制分析; 其二, 基于“ 互动视角” 的研究, 主要关注了互动的结果, 而较少聚焦互动的特定场景, 缺
乏对村庄场域内互动关系的深入考察, 忽略了村庄社会本身的差异性和特殊性对统一性的国家制度
可能产生的反作用.基于此, 本文以多个村庄的实地调研为基础, 尝试还原第一书记制度落地的特定
场景和实践过程.第一书记制度的落地首先面临着与村庄社会的互动, 而第一书记作为制度载体与
政策执行人, 是制度实践过程中最具能动性的要素, 第一书记与村庄社会产生直接互动, 二者的互动
样态、 互动模式及其在不同村庄的互动类型, 直接影响着制度的实践绩效和村庄治理效果.进一步
的, 对不同村庄中第一书记与村庄互动类型进行考察, 进而分析村庄特定场域下政策实践过程和执行
效果的差异性, 是理解第一书记制度实践的重要切入口.在扶贫场域中, 代表国家治理力量的第一书
记与代表村庄自治力量的村干部, 在村庄场域汇集, 形成了“ 国家治理” 和“ 基层治理” 的两股贫困治理
力量 [ 10 ] , 这两股力量既有着各自的运转逻辑, 又不可避免地发生互动, 并相互嵌入和互相影响, 共同
作用于制度实践和贫困治理过程.本文聚焦第一书记与村庄自治主体之间的互动实践过程及其互动
类型, 并进一步分析其形塑机制.本文的经验材料来自笔者所在团队于 2019 年 4 月在广西壮族自治
区凌云县 L 乡的调研.调研采用半结构式访谈和参与式观察的研究方法, 对 L 乡的乡镇干部、 扶贫
办主任、 第一书记、 村两委干部、 贫困户以及普通村民等进行深度个案访谈, 收集了大量一手资料, 为
了确保对地方经验的全方位把握, 调研范围涉及 L 乡全部 9 个村庄.
一、 第一书记制度实践: 经验呈现与关系类型
1. 田野概况与第一书记派驻
广西壮族自治区凌云县 L 乡位于我国西部边陲的石漠化山区, 是一个少数民族聚集的乡镇, 以
壮族和瑶族为主( 占 95% ), 全乡有人口 1.5 万人, 耕地 12482 亩, L 乡共 9 个行政村, 104 个自然屯,
115 个村民小组. L 乡自然资源匮乏, 人地关系紧张, 地理位置偏僻, 本地非农就业机会较少, 农民家
计模式以农业收入和本地打零工为主, 是广西壮族自治区精准扶贫的重点区域.根据村庄的贫困程
度, 当地进一步将村庄划分为四种类型, 分别为极度贫困村( 贫困发生率高达 90% )、 深度贫困村( 贫
困发生率为 49% )、 一般贫困村和非贫困村. 2015 年精准识别的贫困村有 5 个, 共计贫困户 1113
户, 贫困人口 4894 人, 5 个贫困村中有 1 个极度贫困村、 2 个深度贫困村和 2 个普通贫困村.
L 乡早在 2012 年和 2014 年分两批下派第一书记, 随着扶贫工作日益紧迫和脱贫压力的增大,
2017 年 L 乡实现了第一书记的全覆盖, 包括非贫困村在内的村庄也下派了第一书记. L 乡的第一书
记来自不同层级和不同部门的机关和企事业单位, 分别包括自治区一级、 县一级和乡镇一级.中央和
地方政府在下派第一书记时, 会将村庄的贫困程度作为重要的变量匹配相应的第一书记, 表 1 是 L
乡部分村庄的第一书记和村庄基本情况统计.
基于 L 乡的经验, 可以发现, 第一书记的派驻具有明显的规律性.
第一, 第一书记的资源能力与村庄贫困程度和脱贫难度具有关联性.具体而言, 贫困程度越高和
脱贫难度越大的村庄, 所派驻的第一书记的单位层级越高、 资源动员能力越强. L 乡的陶村和浩村,
分别是深度贫困村和极度贫困村, 村庄贫困程度高; 同时, 陶村主要依靠产业发展的方式脱贫, 浩村则
依靠旅游开发脱贫, 两个村庄都面临着极大的脱贫压力和难度.政府下派到陶村和浩村的第一书记